蒲江“草鞋县长”的廉政诗联

蒲江&“草鞋县长&”的廉政诗联

庞国翔 重庆江津

刘季刚是四川省江津县（现属重庆市）石蟆乡人。非常有意思的是他曾作为封建社会里的一名官吏，曾经三次任四川省蒲江县县长（知事），三来三去，清廉为官。被百姓称为&“刘草鞋&”&“草鞋县长&”。他在第二次任蒲江县长时，书写长诗《催粮行》和下令撕毁县衙上粉饰太平的春联、挂上勤政廉洁春联的事，至今仍被传为佳话。

刘季刚原名刘汝琼，&“辛亥革命&”后改为刘敻。生于1874年，幼时在其兄处读私塾，后随兄去湘，在辰溪县入署共学三年。他博览群书，记忆超群。23岁时由湘返川，于家中设馆授徒，1898年在合江县考取秀才。

时值甲午中日战争和戊戌变法失败，清政府益趋腐败，时局艰危。刘季刚1903年考入成都东文学堂。在校期间他秘密组织革命小团体，阅读进步书刊。次年刘季刚东渡日本留学，他以满腔的爱国热情参加学生运动，提出在国内兴办教育，振兴民气的主张。他在家书道&“内现嫉于政府、外见侮于日人，而同党之中，忽又有此层层魔障，正气之不伸矣，利国之覆邦矣。中国之亡，危乎其危哉！东亚风云，今已动矣。内地学生对此数事，其感情如何？推有内地赶紧开办学堂，振兴民气，为一线生路，出门留学大不可靠也。&”1907年他加入同盟会，从事革命活动。不久回国，以强烈的爱国热情，宣传民族革命思想，他《在南京舟中寄给友人》诗中写道：国人梦梦尚未醒，坐视主权归异族，何时手抉天汉水，一洗大地天河辱。

刘季刚回川后，以办学为掩护，致力于革命活动。他在自流井王氏树人学堂任教务长，此时树人学堂成为培养和积蓄革命力量的重地。富顺知县王棪是一个敌视革命的清朝官吏，他曾对赵尔巽说&“革命党以四川为多，四川又以川南一带为甚，这些人就藏在树人学堂。&”熊克武在江安起义失败后，潜至该校躲避。在刘季刚等人设法保护隐蔽下，使之脱险。刘季刚在该校秘密宣传孙中山之革命理论，成绩卓著。赵铁桥、夏之时等都在该校接受过革命教育。

1911年刘季刚任四川优级师范学校学监，十月成都反正，清朝垮台，成立四川军政府。1912年刘季刚任上川南宣慰副使，次年改任宁远关监督，接着又改任川西道尹公署实业科长、教育科长等。其后又历任罗江、荣经、蒲江、邛峡、井研、中江、雅安、松潘、懋功等县县长。他在边区任内，常微服出访，暗查民情，足穿草鞋，登山涉水，人称&“刘草鞋&”，有人称其为&“草鞋县长&”。

刘季刚曾三次出任蒲江县县长（知事），可谓政声载道。

1918年年初，刘季刚首次出任蒲江县的知事。其时蒲江盗匪猖獗，社会动荡不安，百姓怨声载道。下车伊始，他就化装成轿夫樵子，深入患区探寻匪踪。待情况查明后即调集民团兵力，亲自带队深入匪巢进行清剿。如此数月，蒲江匪患告平息，为社会剪除一大公害，百姓誉之为&“刘青天&”。

但是，在匪患严重的旧社会，许多地方明里暗里都存在官匪勾引现象，蒲江也不例外。因&“刘青年&”剿匪彻底，断了一个时常暗通匪首收受其塞来&“沱子&”的山峰的财路，这年九月，刘季刚就被调离。离任之际，蒲江百姓扶老携幼，夹道相送，哭喊&“刘青天回来&…&…&”，道途为之阻塞。

1924年，原来曾间离他的上峰被革职。刘季刚二次奉命出长蒲江。消息传出，蒲江百姓在县署门前大书&“重见天日&”四个大字，欢迎&“刘青天&”再次莅临。

时值四川军阀混战，经济凋敝，刘季刚体察民间疾苦，勉力维持，常感身心交瘁。1925年的2月16日，此是岁末里一个天寒地冻的日子，刘季刚带着差人到一个偏远的乡场催科，他们走出衙署，到了偏远的霖雨、梁河等山乡，只见千村杂草，万户萧疏，百姓衣不蔽体，灶面生苔。他的心情特别沉重，当晚留住官栈，深有郑板桥的&“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的切肤之感。他思绪万千，夜不能寐，起床写下长诗《催粮行》&—&—

民国十四载，二月之十六。催粮蒲西鄙，荒邑聊信宿。

贫民生计薄，况乃苦兵役。国事伤靡盐，我适为公仆。

抚字寓催科，此理未可忽。昨日奉严令，征粮期迫促。

终夜不能寐，彷徨推仰屋。罚薪犹自可，贻误罪莫赎。

侵晨乡农夫，顿首阶下优。俱言屡遭匪，租税从何出？

田荒无耕牛，冬寒无被袱。预征明年粮，已罄去年谷。

此时方仲春，麦豆尚未熟。望施格外仁，活此已死肉。

我闻乡农言，凄侧惨心目。或云此邦人，疲顽久成俗。

惟严乃有济，何不事敲扑？闻言自思付：此理恐未足。

先师有遗训，好义则民服。我信尚未孚，民情安所属。

吾宁三自反，忍使一路哭？挥涕告乡农，勉力输帛粟。

我不尔拘系，尔归好筹措。稚黎苦寒戌，冰雪透筋骨。

嗷嗷数万口，闻尚食稀粥。哀哉兵与民，胡为罹此酷？

民国复民国，吾与汝偕殁！

次日下午，刘季刚回到蒲江县衙署。本是要过春节了，他见衙署差班们开始张灯结彩，在署门上挂上了粉饰太平的大红对联，他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想到民不聊生和军阀混战，于是他令幕僚撤去高挂的灯笼和红联。当晚他亲笔撰一联，第二天一早就令人贴于县衙大堂。其联曰&—&—

乱世官，实不可为，既知民力调残，犹然忍下催科令；

新春节，有何足贺，惟愿时艰共济，从此莫操同室戈。

此联一出，吸引县城无数百姓观看和阅读，县衙的大小官员皆深感汗颜，敲扑奢糜有所收敛。

没过几天，他写的长诗《催粮行》就开始在蒲江百姓中广为传诵。其后更有人将之勒石树碑，立于霖雨、梁河场口，以期诚诫&“公仆&”。

不想就在这年四月，刘季刚又奉命他调。鉴于前车，此次他仍是自负行囊，孑然一身悄然离境。刘季刚为官清正，任上从不带家眷。离前的晚上，他叫来县衙师爷作了交待， 他离去数日，衙署中人方知他是调任别处。

刘季刚二次调离后，蒲江人感怀其德，多方向上呼吁请归&“刘县大老爷&”。时任川军第一师师长的李家钰是蒲江县人，他应乡亲之托，向省长邓锡侯转陈蒲江百姓夙愿。天下还真有这么巧的事，1925年8月，四川省政府还真的调刘季刚第三次出任蒲江县长。

这年的10月刘季刚到蒲江县赴任，蒲江县民在县署外置一方桌，桌上放清水一碗和镜子一面，乃希望先生能继续&“清如水、明如镜&”之意，这令刘季刚非常非常感激。

刘季刚在此次任内，又切切实实地为蒲江人办了不少好事。例如在县城四街设置&“太平池&”，蓄水以防火灾，主持培修魏鹤山祠，保护了地方文物古迹；劝学则发起组织了大成会，大力奖励农桑垦殖。

封建社会是&“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1926年5月刘季刚又调任雅安县县长。不久，蒲江民众分别在县城及西崃、中兴、霖雨、梁河等地为先生建起了德政碑，碑上均刻有颂扬刘季刚的&“三善治蒲&”的铭文。

此后，刘季刚又在多处任职。他从政任职十余年，关心民瘼，排难解忧，为反对军阀与地方封建势力的横征暴敛，致遭其忌，后曾以筹款不力被撤职，又因他与军阀龃龉，曾三次弃官，最后他厌倦官场，看破红尘，自劾而归。

刘季刚感觉无官一轻。1922年他受吴玉章之聘任成都高等师范训育主任。自1928年以后，他历任成都锦江公学、大成中学、蜀华中学、志成商高等学校教员，后继任江津中学、合江中学、合江女中、志成商高等校校长。

1932年刘季刚回家乡江津县石蟆场创办新民农职中学他任校并兼任国文教员。十余年间，他培养了大批人才。他还暗中支持学校地下党组织的活动。新中国成立后石蟆地区在外地工作的一些专家和干部，很大部分出自该校。

1952年刘季刚随其子迁居成都，任四川省文史馆研究员，参与杜甫草堂文物整理及杜诗注释工作直至到1962年逝世，刘季刚著有《桴山诗选》诗集。

（作者系中国作协会员、江津区作家协会主席。现任重庆市江津区文化和旅游发展委员会二级调研员。曾任江津区委党史研究室副主任、区文化馆长、区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副局长、区文联主席等职。出版文学和文史专著23部）